导语

  

    本书系个人2007年以来在《文汇报》笔会版上发表的专栏“东邻浮绘”的结集，也兼采在《文汇报》书缘版、《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和《书城》上刊出的相关文章。这些文字大抵从世相、人物与书情三个方面，谈日本的历史文化与当下。
    本书收录了《夏之风物诗》《时间汤中的平田老人》《草食男的恋爱经典》等文章。

内容提要

  

    《知日的风景》是汪涌豪教授多年来在《文汇报》笔会版上发表的专栏”东邻浮绘”的结集，也兼采在《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和《书城》杂志上刊出的相关文章。以当代日本的精神、世相和人物为切入点，辅之以相关历史文化背景的考述。日本是中国一衣带水的近邻，从历史上看，两国文化多有交通，有着深厚的友谊，也有过深刻的矛盾，中国人对日本的情感可谓复杂，然而汪涌豪教授认为，时至今日，”知日”的中国人还是太少了。汪涌豪教授在本书中对日本文化的观察，既有越身事外的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超然和冷峻，同时又能让人看到，之所以如斯观的用意和理由。他以别样的眼光，将纷杂事象背后的传统根由一一揭出，用情深至，用语雅赡，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文化随笔佳作，值得细细品读。

    汪涌豪，1962年6月生于上海。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为日本九州大学客座教授，神户大学特任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美学与文论研究，兼及古代哲学、史学与当代文化批评。著作有《中国文学批评范畴及体系》、《中国古典美学风骨论》、《中国游侠史论》、《中国游仙文化》、《言说的立场》、《汪涌豪人文演讲集》等十七种，主编有四卷本《中国诗学》、十卷本《汉语言文学原典精读系列》等四种，另有各类论文百余篇。曾获得教育部高校青年教师奖，上海市高校青年教师奖，霍英东教育基金会奖，中国图书奖，上海市优秀图书一等奖，以及省部级和国家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至三等奖多项多次。2004年起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

第一辑  精神速写
  寂灭之美
  无情成解脱
  湮没在人群中的我的脸
  人间、间人与间文化
  礼貌的芳香
  达人与职人
  浮世中，一种叫“粹”的表情
  逝川·落花·无常
  外面的世界太无奈
  松之恋
  如川而逝
第二辑  世相风物
  落寞的背影
  那时的衣冠
  夏之风物诗
  岂可食无鱼
  缪斯的驻足
  漫画脱亚
  川柳中的牢愁
  此翁白头真可怜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幸福终点站
  时间汤中的平田老人
  遍路上的情侣
  女性的大河剧
  草食男的恋爱经典
第三辑  人物浮绘
  大梦谁先觉
  最后的武士
  浪花节人生
  久留米妖魅的画魂
  一条运河与一个主妇
  无垢的利益
  身体的语言
  幼稚的力量
  渡边淳一的幻觉世界
  芥川奖中的女孩
  村上的祛魅
  吉川幸次郎的“中国乡愁”
附录：当我们谈日本的时候我们谈什么
后记
再版后记
三版后记

后记

  

    本书系个人2007年以来在《文汇报》笔会版上发表的专栏“东邻浮绘”的结集，也兼采在《文汇报》书缘版、《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和《书城》上刊出的相关文章。这些文字大抵从世相、人物与书情三个方面，谈日本的历史文化与当下。由于是个人的观察，而这个人又缺少专业修养，所以有时难免谈岔方向。这样的原因，你偶然读到，可以佐兴助谈。按实考证，就需注意。
    不过亦另有说，正因为这些文字不靠逻辑演绎成就，仅从日常体察中来，然后过眼过心，入理入情，其一路迤逦，贴合个人经历同时，未始不能照见对象的精致与细腻。当然，这样说也只是基于个人的一种认知。譬如山中寺外，山樱谢了，新红抹上秋叶，那劈面而来的鲜烈，如霞障，似朱幔，看成整体，其实独立。做学问的方式最不易接近。此时，你须有心了，若能沉潜往复，含玩从容，它会告诉你许多；若你大喇喇一掠而过，它也就掉头他顾，或至于零落成泥。以这样的体会，点滴关心石上的苔藓与院中的地衣，在人不经意的地方采撷真思想的晶屑。有时你都不敢相信，透过学理的隙罅，你长久以来一直想亲近的东西原来就在那里。它不仅增你闻见，还祛你积疑，让你在荒败的浮世，伸伸足，浮一白。真是何等的快意！
    当然，因言说对象的特殊，这样的快意通常难觅。几个世纪以来，东西方谈日本的人何其之多，包括不久前读到被西方称为“我们时代最卓越社会学家”的艾森斯特朗(S．N．Eisenstadt)，他的《日本文明》，中译本725页，几乎三分之一注释。饶是如此，他还是承认日本像一块磁石，能吸引人产生赞叹与嫌恶相混杂的复杂的情感。因此他的序言不同常人，有一“日本之谜”的副标题。也见到过一些轻率的发言，譬如说日本的上古根本无史，中世是渡来人与神话各说其是，至于现代史则左改右改，至今难有定论。日本的文化也无足道，无非说完东洋说西洋，上半部是东洋的儒学与佛学，下半部就得“脱亚人欧”了。而因长久的交往，源头上有过的感通，许多人在许多时候，更会认为自己本就与它相熟，甚至相视莫逆。但个人的体会，每每这个时候最易看朱成碧；一些误读因此一直存续到今天。对此，日本人通常笑笑，不轻意指出；此间专家忙做学问，没工夫指出。轮到我说，自然堕入下道。但你不会否认，认清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对我们太重要了，不仅对我们的过去，对将来也是。准此，我将对它的观察视同对自己的观察。因为根本是在察己，所以也就敢放胆下笔。
    只是要察得真相，太困难了。所以得承认，这个观察非常初步，也很难就此终止。因为有一些传统已无可挽回地淡出甚至消亡，有一些传统换过一种形式仍兀自在滋长。更有一些传统腾逸在你视线外，摇曳在误解与非议的时空中，伴你见识过的人事，不甘放废，不断翻化出新的姿态。你暗中揣摩，它们或许是后现代，抑或后后现代？但谛视熟审，依然都是日本。用时代小说家藤泽周平的话，“我生长的土地呈现出不会与别的土地混同的、只有这片土地才有的容貌”。
    就以个人观察过的世相而言，变化是深彻而显然的。盖随日本贸易收支三十年来首次出现赤字，经济增长模式进入历史转折点，全日本领取最低生活保障的人数也达到了历史最高点。现在，那里的老人变得更加孤独，随着血缘、地缘与社缘的丧失，农村中老年人口超过半数的“限界集落”不断增加。城市中的老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流浪，有的犯罪，更多“孤独死”。但年轻人加入此队伍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是许多人没想到的。先前，因爱的缺失，抑或“宽松教育”的纵容，他们大多缺乏学习兴趣，又容易情绪失控，饮酒、吸烟之外，校园暴力与破坏公物更是屡见不鲜。如此少有礼貌，整天一副志得意满的“どや颜”，自难叫人接受。故一旦出了校园，很难立足于社会，一来二去，遂使由来已久的主动“弃世”，翻成现时代的“为世所弃”。 …… “忘忧小说”和“痛快物语”中，找回了久已失落的男子汉感觉，而不愿再一味充当“男少女”时代喧杂的背衬；那里的女性更昂然顶破天花板，让一百三十年历史的日本央行首次有了女性行长，甚至日本航空公司也诞生了第一位女机长。再具体到让男女双方都很纠结的“草食男”一族，虽然依旧备受关注，但真正的人气王已悄悄变成了“KOGE MEN”，即所谓“热情男子”。他们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友谊纽带，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追求人生梦想的完美实现。 如此一路高歌高宴，浮华与喧嚣中，极度性感的苍井空老了，为后半辈子，到上海来代言走秀了，但AKB48演唱组的美少女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漂亮；日本社会的整体似乎越来越沉静了，但引入的外来语却越来越多，为其不仅易于形状新事物，更能表达新情感。你说这些都是当下全球化时代和商业娱乐的产物，你没说错，但较之此地，常会在追赶的狂飙中迷路，似乎那里的一切，东洋的气息依然浓郁，阴翳的笑容依然可寻。这个谜一样的民族，你怎么描画，都太困难。 所以，这是一份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很容易流于挂一漏万或浮光掠影。幸好，已有一大群感兴趣的外人对着日本指指戳戳在先。其中英国人大卫·皮林的表达很有意思，他说：“对于有人试图理解日本，我所读到的最好的描述，是把这个过程比作剥洋葱。文化探求者层层剥开、探寻日本内在的意义，却没有意识到，意义的存在就在于那些被弃置的洋葱皮中，而洋葱的中心一无所有”，这样的判断像足了对人的挑战。不过我的感知，洋葱的中心终究藏着许多东西，而这些东西也值得人深入研究。因有日本朋友的鼓励，觉得作为一个文化和地域意义上的关联者，应该为他们留下一份来自异域的观察。正如我在访谈中说过的，我深知这在他们，是长长久久的爱好。那就谨以上述粗浅的观察，作为后来更有学养与见地的劝引。 最后，感谢贺圣遂老师和孙晶。感谢周毅、郑逸文、陆灏和黄育海先生，是他们的鼓励和支持，才使得个人粗浅的文字被更多人看到。责编方尚芩与美编为本书的出版付出许多，学生顾文豪与鲁颖对书稿的完成也有贡献，在此一并致以谢忱。 要说明的是，本书所收各文，因种种原因，发表时有的或有删削，今均一仍其旧，以存真实，只就其中文字误脱处作了订正。附录文字，系去年“文汇在线”的采访实录。因所谈话题可用为这部分写作的说明，所以收作附录。不过，也因为是访谈，一些地方的语义难免不周，文法也有倒互，间或漏掉作者，说错名物，在在多有。此次在完全保持原样的基础上，对这些问题一一作了更订，特此说明。 汪涌豪 辛卯年岁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