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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愉乐/南大日本译丛

  • 定价: ¥48
  • ISBN:9787305240997
  • 开 本:32开 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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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出版社:南京大学
  • 页数:223页
  • 作者:(日)中上健次|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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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10-01 第1版
  • 2021-10-01 第1次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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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本书是日本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中上健次(1946-1992)发表于1982年的杰作,由6篇短篇小说组成,以日本的被歧视部落“路地”为舞台,描绘了生于此地的中本一家6位“高贵”的年轻男子们生与死的斗争,反映了日本被歧视部族的生活图景和历史变迁,拥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亦是深入了解日本社会的重要文本。本书于1992年被翻译成法文在法国出版;2012年,日本著名先锋导演若松孝二执导的同名电影入选第69届威尼斯电影节,并正式上映。引进本书有助于增进中国读者对日本当代文学和社会的认识。

内容提要

  

    被熊野群山包围的纪州南端,聚居着日本身份低微的被歧视部落民,他们生活的地方叫作“路地”。这是一个贫穷、封闭、混沌的世界。路地唯一的接生婆阿龙婆在弥留之际,回忆起高贵却拥有不幸宿命的中本一族年轻人们的故事。中本一族的年轻男人个个容姿出众,却如同受到诅咒般注定早夭。玩女人,也老老实实被女人玩的美男子半藏,总想用偷盗释放激情的小混混三好,遭遇过神隐、同巫女结合的文彦,梦想开辟新世界的东方康,远渡南美寻找白银之河的义贼新一郎,与北海道阿依努小伙子互换身份的达男……他们短暂的人生熊熊燃烧,模糊了生与死、善与恶、真实与虚幻的界线,仿佛远古神话时代的投影。

媒体推荐

    我几乎不读同时代日本年轻作家的作品,除了中上健次和村上龙,而且是在村上龙的推荐下开始读中上的。……中上健次是同时代日本作家中最能激发我文学思考的作家。
    ——[日]村上春树
    中上健次和大江健三郎是日本现代文学的双峰。
    ——[日]三田诚广
    中上健次是一位在现代和后现代纵横阔步的匠人。
    ——[法]雅克·德里达
    

目录

译序
“异界”的书写者———中上健次其人其作(王奕红)
半藏的鸟儿
六道路口
天狗的松树
天人五衰
拉普拉塔奇谭
雷神之翼
解说
  《千年愉乐》:阿龙婆眼中的六条性命物语(佐藤康智)
  《千年愉乐》论———差异的言说空间(小森阳一)
附录
  主要出场人物关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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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译序:“异界”的书写者——中上健次其人其作
    王奕红
    日本作家、文学评论家中上健次(1946—1992),一个同行眼中“温柔的巨人”(江藤淳),与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并立的日本现代文学双峰之一(三田诚广),50岁不到便倏然而逝,留下的却是一座沉甸甸的文学丰碑。在匆忙走过的短暂一生里,中上健次创作了总计15卷本的长短篇小说,6卷本评论、随笔集,文学历程中晚期以故乡被歧视部落为原型创作的“路地”小说世界,更是现代日本文学史上意义深远的文学风景,以致惺惺相惜的柄谷行人哀叹,中上健次的去世宣告了“昭和时代的终结”。
    中上健次的出生地和歌山县新宫地区属于日本历史上文化积淀深厚、被视为神明居住地的熊野古国,中世纪却沦为被歧视部落区域,在日本传统文化中,这是与“天之国”“中土之国”相对的“根之国”圣域,与死亡、污秽、低贱等意象相通,同时又蕴藏着难以名状的神力。中上自认为是日本“部落民与文字相遇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形容自己是(被歧视)部落孕育出的“熵”,他从小生活的新宫东部长山(永山)地区,是流民聚集的被歧视部落生活的区域,自小玩伴之间就充斥着各种区分与禁忌,由此较早认识到共同体中的“排除”机制。永不停息的试图异化自身的愿望,以及在此基础上超越被歧视部落文化的文学理想,成为促发中上小说创作的根源性因素。虽然并非日本第一个触及部落题材的作家,之前如岛崎藤村、野间宏等也都曾经创作相关的作品,但是不断尝试以文学之笔描绘被歧视部落的生活图景和历史变迁,思考从地域文化出发突破共同体掣肘的方法和可能性,却以中上健次最为直接与执着。
    中上复杂的家庭血缘关系也是其文学创作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中上的生母木下千里生平坎坷,一直在不同的“家”之间辗转,在身怀中上时与中上生父铃木留造分手,离开前夫木下胜太郎因病去世后留下的五名子女,带着中上一人改嫁已有一子的中上七郎,组成四人共同生活的新家。而生父在中上出生的几乎同时,又与另两个女人分别生下两个女儿。这些近乎传奇的经历为中上思考、塑造文化意义上的“父亲”与“母亲”提供了契机。中上小学快毕业时,比他年长12岁的同母异父兄长木下公平上吊自杀,这一突如其来的死亡成为中上文学世界中另一个重要的“事件”,在不断的重复与变形中,中上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对兄长之死的文学书写。
    早在和歌山县立新宫中学读书时,中上健次便已开始文学创作。1965年,高中毕业的中上以补习迎考之名来到东京,开始了一个被歧视部落民后裔在现代日本中心都市的“passing”生活。原指有色人种隐身在白人世界的“passing”(冒充),是中上在自己的文学思考中常常提到的词,也是其真实生活面貌的某种写照,实际与新宫市春日地区在部落解放政策下进行大规模改造的时间重合,部落民居住区被夷为平地,原址上建设了各种现代化设施,现实中的路地逐渐消失,阿龙婆的记忆却在时空中恣意流淌。
    东方康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莲花发着声响接二连三地绽放,心想,填了莲池扩展而来的路地,久远以前,迎来了一个来自安艺国或者出云国的某人,那人也是如今中本、田畑、松根全族人的远祖,为了躲避寒冷的北风,来到这里找到一个合适的山脚,砍掉杂树搭起小屋定居下来。不过,在这个拿留声机放探戈舞曲、让阿龙婆吓一跳的东方康的脑袋里,那位远祖不是阿龙婆常常想起、充满感激甚至会因而热泪盈眶的、神一样的远祖,而是一位和东方康性情毫无二致的、开辟了路地的远祖。
    莲池是路地开辟者最早的栖身地,一个颇似《古事记》里伊邪那美命和伊邪那岐命创生国土的地方,这里既有路地对万世一系的日本天皇神话的比赋摹写,轻描淡写的笔调里,又消解了“神一样的远祖”,而带有浓厚佛教意象的莲花“接二连三地绽放”,还有虚构的植物夏芙蓉花,总是在路地世界里馥郁芬芳。对中上健次这个被德里达誉为“在现代和后现代纵横阔步的匠人”而言,精心构筑的《千年愉乐》无疑是一部体现其匠心的代表性作品。
    《千年愉乐》的书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影响。对此中上自己曾做过说明。1984年12月,中上健次与比他小3岁的村上春树以“都市与反都市”为题进行对谈(后收入《国文学 解释与教材研究》1985年第3期,题为“中上健次和村上春树——都市与反都市”),当时中上已经完成“路地三部曲”,村上则在准备《挪威的森林》。村上眼中的中上健次,是同时代日本作家中最能激发自己文学思考的作家,村上坦言,自己几乎不读同时代日本年轻作家的作品,除了中上健次和村上龙,而且是在村上龙的推荐下开始读中上的。村上和中上两人都是爵士乐迷,都把音乐与小说创作联结在一起,都关注“城市”,差异却又很鲜明。与尖锐粗犷的自由爵士乐相比,村上更喜欢细腻内敛的西海岸爵士乐,认为黑人音乐有一种内在的必然性,而白人音乐却多在后天的“形式”中探索自我表达的途径。从出生、成长的京都、神户,来到最后生活定居的东京,村上当时关注的依然是现代城市中中产阶级人群的书写,而从熊野新宫来到东京的中上,此时显然已经将自己的文学世界清晰地定位于路地。就是在这次对谈中,中上强调:
    因为有《百年孤独》,有人就说《千年愉乐》是不是受马尔克斯的影响写出来的,完全不是这样。我受影响的,是福克纳,还有乔伊斯,因为我是以“路地的人们”为题来考虑的。路地上发生的,几乎就跟我的《千年愉乐》一模一样。
    中上健次认同村上关于《百年孤独》偏城市小说的看法,认为更适合北海道这样的城市而非路地的书写,从中不难感受到路地在中上心目中特殊的定位。而在译者看来,生生不息、史诗般恢宏,又融合了锋利的现实批评张力的《千年愉乐》,或许会让中国读者联想起屈原《楚辞·九章·思美人》里纵横驰骋的神话世界,“吾将荡志而愉乐兮,遵江夏以娱忧”。为方便读者阅读这部日本文学的经典名著,译者征得日本文学批评家、东京大学荣誉教授小森阳一慨允,将他的研究论文《〈千年愉乐〉论——差异的言说空间》附录在书后,权供参考。
    本书的翻译过程颇为艰辛,虽然译者苦心研磨,还是自觉难以充分反映原文面貌。作家利比英雄(日文名“リービ英雄”,英文名Ian Hideo Levy)在谈及《千年愉乐》的英文翻译时,曾称之为“对日语力度的触碰”:
    某杂志社托我把中上健次的小说《千年愉乐》的部分内容翻译成英文,我没看就答应了下来,结果翻开第一页便深感震撼,小说开头那种仿佛语言潮水的文字,我在现代日本文学中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明け方になって急に家の裏口から夏芙蓉の甘いにおいが入り込んで来たので息苦しく、まるで花のにおいに息をとめられるように思ってオチュウノオバは眼をさまし、仏壇の横にしつらえた台に乗せた夫の礼如の額に入った写真が微かに白く闇の中に浮きあがっているのをみて、尊い仏様のような人だった礼如さんと夫婦だったことが有り得ない幻だったような気がした。
    (天刚破晓,从后院忽地飘进夏芙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甜香,阿龙婆以为要窒息在花香里了,睁开眼睛,看见佛龛上供奉的亡夫礼如的照片随着泛白的天色在黑暗中一点点浮现出来,这尊贵如菩萨般的礼如居然与自己夫妻一场,真像是不可能发生的幻觉。)
    “好长的句子!”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文中看似处处闪动着自然之光,但绝非川端康成式的优美日语,或标准的意象主义。按我之前的理解,大江的文体跟“川端式文章”完全相反,但面前这段文章又和大江那种“基于感性和知性间张力的冒险”完全不一样,就仿佛一股日语激流,想要通过雄心勃勃富于探索性的口语体叙述,将乍看起来模糊虚幻的世界演绎成有血有肉的生命,简直让人怀疑能否称之为“一篇文章”了。身为英文译者,我的心情近乎绝望,一面拼命克服这种感觉,一面一点点地尝试着译出一段长长的英语文字,尽量匹配中上健次的日语。
    利比英雄最后总结说:“对于中上健次的‘不凡’,一直有各种各样的人从各种各样的角度来论证,而对我来说,其‘不凡’就是与日语叙事历史‘长度’重合的力度本身。”如何呈现中上的“力度”实在是一项艰巨的挑战,或许是文体太过特别,中上既往作品翻译成中文的不多,目前大陆正式出版的中长篇只有《岬》和《凤仙花》两部。很高兴能有机会参与《千年愉乐》这部中上健次代表作的中文版翻译工作,在此特别感谢江西理工大学刘国勇老师的牵线与合作,感谢日本三得利文化财团文化出版项目的热情资助,感谢小森阳一教授和佐藤康智教授提供解说文章。同时,也衷心感谢南京大学出版社和相关编辑的支持,尤其是本书责编、南京大学出版社沈清清编辑倾力相助,十分感动。清清本科、硕士都在南京大学日语系就读,这次能有机会合作,感激之余,也格外欣慰。本书的翻译还得到了南京大学日语系2017级博士生华兴同学和2016级翻译硕士研究生何淼同学的大力协助,在此一并感谢。译文中《半藏的鸟儿》《六道路口》《天狗的松树》三篇由王奕红翻译,《天人五衰》《拉普拉塔奇谭》《雷神之翼》三篇由刘国勇翻译。因为译者水平有限,错谬之处还望读者不吝指正。上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中上才遮遮掩掩地公开了自己的被歧视部落民身份。1965年是东京奥运会举办后的第二年,整个日本处在现代化建设的热潮中,而美日“安保条约”下的东京上空飘浮的越战阴影越来越浓,美国已经正式直接参战,不久后日本新左派运动和学生运动爆发,中上也间或参与其中,并成为文学同人杂志《文艺首都》的会员,陆续发表了一系列诗歌、小说、随笔作品,中上早期小说里哀伤无奈的黑人美国兵、热衷革命却又苦于表达的大学生等形象身上,都有他自己苦闷彷徨的影子。中上自幼酷爱音乐,中学时代即参加学校合唱队,一度甚至立志以音乐为生,在东京的这段“浪人”(无业游民)时期,音乐也越来越深刻地渗入他的生活和写作当中。中上曾坦言受到20世纪60年代后期爵士乐的决定性影响,认为“爵士乐能打破旧物语、促发新物语”,是其“小说和文学论解读的关键”,尤其钟爱变化不羁、充满穿透力的自由爵士乐,从约翰·柯川(John Coltrane)、阿尔伯特·艾勒(Albert Ayler)等黑人乐手的演奏中感受到强烈共鸣,并将自己的写作也视为自由爵士乐运动的延长,定位于一种“破坏物语定型”的“复仇物语”。
    与日本政治文化中心的相遇,促使中上不断省察自己的文学身份,直至最终发现“路地”这一文学场所,他放弃了复读升学,与文学同人纪和镜相识、结婚后,在东京定居下来,其间曾在羽田机场当搬运工,开大吊车,在体力劳动的间隙专心读书写作。中上的早期创作受大江健三郎影响较大,但对日本二战后教育的认识有所差异。中上自认为受惠于日本战后教育制度,由此才得以读书识字。酷爱读书的中上阅读量惊人,而且消化的速度极快,不少熟识他的编辑、作家同行都在回忆中惊叹这一点。威廉·福克纳、托尼·莫里森、詹姆斯·鲍德温、约翰·欧文等都是中上喜爱的作家,尤其是福克纳。1968年,中上因杂志《三田文学》结识了年长5岁的日本文艺评论家柄谷行人,两人成为终身挚友,在柄谷的建议下,中上开启了对福克纳的深度阅读,并由此开始以家乡熊野为舞台,勾画一个类似福克纳作品中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的“路地”世界,即“路地小说群(saga)”。
    “路地”在日语中的原意是胡同、窄巷,中上健次以此指代一个特别的生活世界,即以新宫被歧视部落为原型的虚构场域空间,其出生地春日地区可以说是新宫存留时间最长的被歧视部落地区,也由此被中上称为“路地中的路地”。新宫地处和歌山县东南端,市区位于新宫川(熊野川)河口,面积狭小,人口在20世纪末约为2.2万人,以后一直保持在2万至3万之间,历史上德川时代曾属纪州德川藩和水野家的城下町一脉,与同属纪州藩领地的三重县南牟娄郡分列熊野川两侧,熊野川、千穗峰,以灯节著名的神仓神社等,都是古熊野地区的重要遗产。熊野异名“隐国”,意为位于边缘地带的深山丛林之地,这个处于奈良、京都等皇权中心外部却又具备一定连通性的地域,曾是日本历史上政治败北者的逃难地,中上文学中的“熊野”概念则远远超出现实中的地理区域,还包括三重县的伊势和松阪、奈良县的吉野地区以及和歌山县的枯木滩海岸一带,或者指代一种更宽泛的“文化的熊野”。丛山环绕中,新宫就在南边相对平缓的地带,除了市中心的丹鹤山,还有日和山、明神山,以及因绵延向南如同大蛇横卧而得名的卧龙山(也称长山或永山)。源自城下町时代的秽多村被歧视部落集中在特定区域,永山在新宫被视为贱称地名,卧龙山西侧山麓的被歧视部落民,据称自明治时期起就从西牟娄的朝来移居此地。在卧龙山被推平之前,山上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向新宫市区,路口设有栅门,有专人看守,是江户时代犯人被送往御手洗行刑场的“牢狱之路”,小说中借阿龙婆之口数次提到这道将永山和新宫市区隔离开来的栅门。永山西面一山之隔的就是浮岛,是一个长85米、宽60米,总面积约5000平方米的小岛,流传着年轻女子被大蛇魅惑,最终被拖至浮岛沼泽深处的传说。
    日本被歧视部落的起源可以追溯到镰仓幕府中后期,至德川幕府初期,“士农工商”身份制进一步强化的同时,四民之下的还有“非人”和“秽多”,他们被作为贱民阶层固定下来。“非人”“秽多”多从事卖艺、占卜、屠宰、丧葬、皮革制造等与杀生有关、被认为是污秽的行业,世代居住在固定的区域,逐渐形成部落,故被称为部落民。具体到新宫而言,因纪州一带地处大山深处,该阶层还多从事伐木、木材运输等劳动。明治初年,政府通过太政官布告(行政官通告)废除了“士农工商”身份制度,确立了皇族、华族、士族、平民四个新阶层,1871年颁布的“(秽多)解放令”规定“秽多”和“非人”等同平民,允许不同身份之间通婚,但部落民倍受歧视的状况并未改变,被划入与部落民同一阶层的平民反而以此为耻,各地相继发生了袭击部落民、焚烧部落民房屋的反对解放令暴动。不仅如此,法律上的表面平等还使部落民丧失了重要的经济来源,皮革制造等专属产业被财阀夺走,赋税方面则因平民身份较以前更为沉重。
    对“路地”的部落民来说,1910年发生的“大逆事件”具有特别的影响。中上健次曾在随笔《物语的系谱》中写道:“战后出生于新宫的我,甚至感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或太平洋战争不曾存在过,或者不如说,在熊野、在纪州新宫所经历的战争只有那个大逆事件。”“大逆事件”是日本近代法律史上的一桩冤案,明治政府以图谋刺杀明治天皇的“大逆罪”为名,逮捕了数百名抱有社会主义或无政府主义思想的人,并对幸德秋水、奥宫健之、大石诚之助等12人处以极刑,高木显明、三浦安太郎等5人被判无期徒刑后最终也死于狱中。这其中有6人就来自熊野地区。出生于新宫的医生大石诚之助,毕业于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医科专业,曾为研究传染病去过印度孟买,在那里接触到种姓制度,萌发了社会主义思想,回国后在新宫开设医院,经常免费为贫困的部落民问诊施药。《千年愉乐》中,“大逆事件”也以“战争”命名,小说中“大石毒取”的原型就是大石诚之助,因为他宅心仁厚,医术高超,被称作“祛毒”医生。大石医生与路地部落民的关系在中上以母亲为原型创作的小说《凤仙花》中有更为详细的描述。此外,僧人高木显明是当时净泉寺的住持,他反对建立日俄战争胜利纪念碑,拒绝参加战胜祈祷会,新宫市政府设置公娼设施时,又响应大石诚之助等人的呼吁,积极参与废娼运动。当时净泉寺的门徒约180余人,其中120余人为被歧视部落民,为保障部落民的基本生活,高木显明各方奔走斡旋,却被反对“解放部落民”的平民们蔑称为“特殊部落僧”,连带净泉寺也被称为“秽多寺”。1908年8月,在大石诚之助家中做客的社会主义先驱幸德秋水在净泉寺内演讲,被政府视为意图在部落民中招募反动势力,从而加剧了对所谓“新宫派”的猜忌。《千年愉乐》中描述的阿龙婆和丈夫礼如去净泉寺听一位四国来者演讲的情节正是这一段历史的再现,“四国来者”即依稀指代出身高知县的幸德秋水。作品里的礼如当上毛和尚、在路地布道祈福,就是在净泉寺失去住持之后;小说里多次出现的浮岛妓院背后,也闪现着为废娼运动不懈奋斗的活动家们的身影。
    与对外的“日韩合并”差不多同时发生的“大逆事件”,可以说是日本近代天皇制强化过程中一个排除内部“他者”的重要事件,纪州由此整体沦为被歧视、被镇压的地域,新宫的部落民众遭到比以往更加苛烈的歧视。这样一种歧视与被歧视相互缠绕绵延的环境无疑对中上健次孕育细腻丰富的路地意象内涵产生了深厚影响。严格说来,出生于二战之后的中上本人并没有亲身体验过祖辈的极度贫困和严酷歧视,其笔下的路地也不特指真实世界中的具体场所,然而中上在充满历史记忆的熊野出生、长大,又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亲历了战后日本被歧视部落的变迁,因而路地世界作为中上心理空间的投射,呈现出别样的文学真实。
    中上健次并非简单模仿福克纳的创作,而是如柄谷所言,“从福克纳那里获得了把沉积于新宫社会的东西解放出来的手法”,这种“解放”可谓中上孜孜以求的理想。中上对松尾芭蕉《笈之小文》中“见时无花,等同夷狄;思时无月,类于鸟兽”的风雅说十分反感,于是自比鸟兽(中上曾出版随笔集《如鸟如兽》,1976年),并将松尾芭蕉眼中繁花似锦的熊野比喻为“根子带着歧视之毒”的一枝黄花(加拿大一枝黄花)。在随笔集《纪州 木之国·黄泉之国物语》中,中上袒露:“纪伊半岛、纪州就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一个从神武天皇时代起就持续战败的地方,一个笼罩于阴影之下的国度。熊野·隐国的身影与这个笼罩在阴影下的国度重叠在一起。漫步于隐国的每一个街道,每一寸土地,记录下每一个地名,比如‘新宫’,书写唤醒地灵的文字,这是记纪(历史)的方法。”可见他的目标不仅是借助文学之笔描绘出这个被隔离的失败者的世界,更重要的是唤醒这个为死亡与黑暗包裹的丰饶“异界”中潜藏的力量和可能性,从共同体内部寻觅颠覆的契机与途径。
    1976年1月,中上健次的中篇小说《岬》获第74届芥川文学奖,成为日本二战之后出生的作家中第一位芥川奖获得者。在此之前,他的《十九岁的地图》《鸽子窝》《净德寺团队游》等短篇小说曾多次入围芥川奖候选作,对都市、现代化组织等社会文化本质的追问,对暴力、性、意识形态等作为抗争工具的效能,对语言的边际和文学书写可能性的探索等,这些中上文学里逐渐明确的核心元素,在这些早期作品中便初见端倪。小说《岬》将对主人公秋幸个人成长的描述融于对路地文化关系特质的揭示之中,由此开启了中上对路地世界的系列书写。《岬》与其后的长篇小说《枯木滩》(1977年)、《天涯海角 至上之时》(1983年)并称“路地三部曲”,作品之间贯穿着相似的人物和生活世界,但无论在主题还是创作手法上,三部小说均各具特色。具有日本传统“私小说”性质的《岬》围绕中心人物的生活世界展开;《枯木滩》则尝试更为宏观性的呈现,即对所谓“关系的反复”与“关系的关系”的摹写;《天涯海角 至上之时》中的路地则已伴随现实中的土地开发政策消失不在,贯穿三部曲的“父亲”走向自我毁灭。其后,《千年愉乐》(1982年)、《熊野集》(1984年)、《日轮之翼》(1984年)等小说中的路地从日常生活世界伸展到了神话性的空间;而在路地消亡之后的所谓“后路地”时代,中上又创作了《奇迹》(1989年)、《赞歌》(1990年)、《轻蔑》(1992年)等新作品,继续探索变形或隐形后的路地。在致力于小说创作的同时,作为一名积极的文化实践者,中上健次不仅撰写了《纪州木之国·黄泉之国物语》(1978年)、《你是弥生人还是绳文人》(1984年)等考察、反思日本历史与社会文化的随笔集,还召集同道,以“熊野学”为宗旨,创办了一所“无校舍无考试无校规”的文化组织“熊野大学”,试图通过文学文化之道探寻路地的生存策略。晚年的中上更是跨越国界,从亚洲乃至全人类的角度思考路地的未来。
    由6个短篇故事构成的《千年愉乐》自1980年7月至1982年8月以连载的形式刊出,是中上健次创作黄金期的作品,也是“路地小说群”中的集大成之作。每篇小说的主人公,都是生活在被称为路地的被歧视部落里的年轻男子,他们共同的接生婆——“已经在路地活了一千年了,还要再活上一千年”的阿龙婆,躺在氤氲着夏芙蓉香气的病床上,回忆(讲述)一个个因中本一族“高贵而淤滞的血脉”而不幸夭折的青年人奇幻的一生。《千年愉乐》的创作时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