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内容提要

  

    一般认为，全球化始于15世纪大航海时代的地理大发现。知名汉学家韩森却提出，全球化实际开始于公元1000年前后：随着航海探险与贸易活动，各地原本已有的路线经由陆海连接，最终形成全球通道，全球化由此开启。
    本书是一部真正的全球史，带领我们踏上公元1000年的世界环游之旅，以丰富的图文史料，重建跨越六个大洲的国际贸易路线，追溯人口、商品、货币、思想的流动。作者勾勒早期全球化互动的鲜活图景：维京人与美洲原住民谨慎进行交易，波斯船长将非洲国王贩卖为奴隶，印度洋商人为降低成本转向东南亚采购香料，阿拉伯工匠面临中国瓷器带来的市场竞争……可见，信任赤字、文化冲突、产业转移、贸易壁垒等全球化问题，在千年前就已出现。
    千年前的全球化黎明，映照我们当下的恐惧和希望。面对世界日益加剧的不确定性、冲突和隔阂，我们应该寻求合作还是对抗？应该保持开放还是固守偏见？回看彼时的人们在遭遇陌生文明时的困境与对策，可为我们今日的选择提供重要历史参考。

引言
第1章  公元1000年的世界
第2章  西进，年轻的维京人
第3章  公元1000年的泛美公路
第4章  欧洲的奴隶
第5章  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第6章  中亚一分为二
第7章  令人惊讶的旅程
第8章  世界上全球化最深入的地方
结语
致谢
想了解更多吗？
注释
译后记
再版译后记

前言

  

    韩森
    在过去十几年间，“全球化”一词被笼罩上了负面色彩。2011年秋，纽约“占领华尔街”运动的抗议者谴责日益加剧的贫富分化；5年后，英国多数选民支持“脱欧”，因为很多人艰难谋生，认为自己未能同他人一样享受全球化带来的繁荣。新冠肺炎疫情更是加剧了反全球化的浪潮：倘若不是各国经济如此深度互联，病毒或许不会如此迅速地在全球蔓延，各国本可更从容地构筑防疫屏障。
    全球化伊始就伴随着争议。全球化的开端远比人们想象的更早——可追溯至1000多年前。公元1000年前后，陆海交织的商贸网络首次连接世界各区域。当时，维京人离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横渡北大西洋，最终登陆加拿大东北部。（近年，有科学家确定了维京人抵达美洲的更具体时间：2012年，日本女科学家三宅芙沙通过纽芬兰岛兰塞奥兹牧草地维京人造船遗址处的树木的年轮，发现了1021年太阳风暴的痕迹。由于这场太阳风暴发生于维京人定居此地的10年间，考古学家认定北欧人应是在1011—1031年到达此地。）
    据冰岛萨迦记载，当地原住民与北欧人首次接触就进行了交易：原住民用毛皮与北欧人交换红色羊毛布，把换来的红色布条系在头上。随着布料逐渐短缺，北欧人裁切的布料越来越短，有些“宽度不过一指”，但原住民仍然用整张兽皮来换取越来越小的红色碎布。纵使在这样的早期交往中，如红布这般的新商品对消费者的诱惑力仍如魔咒一般，恰如今天的狂热购买者追捧最新限量款球鞋。
    全球化就是这样开始的，其延续至今的原因也在于此。人们一旦发现新鲜事物，不管是一款新产品，还是一种食物，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它。当某地民众渴望异国之物，有人从中嗅得商机，全球化便应运而生。利润驱动一切，很少有参与者会考虑贸易对输入国或输出国的影响。人们对新商品的强烈需求令售卖者赚得盆满钵满，而这些既得利益者从来不会与穷人分享财富。
    今天的全球化可能意味着，某些国家垄断他国赖以生存的关键物资。疫情暴发时，供应就会出现不足。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多国政府意识到本国无力生产口罩、药品或疫苗等抗疫所需的物资。
    一千年前，远洋航行的风险和高昂的运输成本，使任何国家都无法成为全球唯一的供应商。当时，中国的瓷器经高温烧制，具有不可媲美的莹白釉彩，堪称那个时代的苹果手机。在那个器物多显污垢、易滋生细菌的年代，精美的瓷器易于清洁，成为富裕阶层的必备之物。
    在伊朗的考古遗址中，除了进口的中国瓷器，考古学家还发现了当地仿制的瓷器。这些仿品釉色斑驳、烧制温度不足，这表明中东的陶工向无力消费正宗中国瓷器的顾客出售劣质仿制品。这类“山寨货”证明，在公元1000年前后，当地匠人生产陶瓷、雇用工人，并争夺市场份额。
    全球化自萌芽之初就已显露其残酷代价。公元1000年前后，随着探险家四处开辟贸易路线，跨国商人纷纷远赴异国进行贸易，其中不少人迅速积累起巨额财富。879年，在广州，黄巢率领不满的当地民众发动起义，屠杀垄断香料贸易的阿拉伯商人。995年，开罗居民放火烧毁了意大利阿马尔菲商人的仓库。1182年，君士坦丁堡爆发“拉丁大屠杀”，当地人为报复外国商人的炫富行为，屠杀了数千名意大利商人。尽管这些暴力事件一度使贸易中断，但消费者对新奇商品的渴求和商人对利润的追逐，很快又令贸易得以恢复。
    宋代中国是当时全球化程度最高、经济最发达的社会，出口各类制成品：既有瓷器、金属制品（包括锅铲、刀具等器物，及可用于铸币的金锭、银块），也有纺织品（丝绸与棉布）。作为交换，中国进口种类繁多的天然物产，包括檀香木、沉香木等香木，丁香等香料，以及象牙、犀角等动物制品。
    富人大量消费这些进口商品，其中最受欢迎的当数沉香。沉香树产自东南亚沿海及印度尼西亚群岛，在感染霉菌后会分泌芳香的树脂，受感染的木材也会散发怡人香气。宋徽宗时，宫廷不用无香蜡烛，而是用掺了沉香、樟脑及龙涎香的香烛，同时点燃数百支，以增强香气。豪富之家亦会斥资建造暖阁，以便在冬季取暖。南宋富商赵梅石修建了完全由沉香木打造的沉香连三暖阁，房内设有特制长椅，椅下燃烧香料，椅面雕镂孔洞，馥郁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我们通常认为，进口商品只有富人消费得起，但令人惊讶的是，穷人也会购买少许。在汴京（今开封）与临安（今杭州）这两座都城，工匠会把用沉香调味的莲耦当作零食，也会喝沉香泡的水。蔗糖小贩用麝香的烟气熏蒸甘蔗。这些工匠虽生活在千年前，但他们对新奇食物的探索之心，就如同今天的顾客品尝新推出的新西兰生酪拿铁一样（2024年11月最近一次到访北京时，我看到这款饮品在售卖）。
    历史给予我们何种启示？全球化不可当：商人总能找到方法，从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渴望中牟利。但当我们审视当下的全球化时，或许可以考虑采取措施来限制其负面影响。比如，各国应确保充足的药品和疫苗储备，以防疫情发生，从而保障国民健康。即便允许外国商品进入，各国也应扶持本土工匠，避免完全依赖进口商品。
    感谢阅读本书，希望您能喜欢。也希望本书中关于全球化开端的内容，能让您对当下世界有所洞见。
    2025年8月4日
    于康涅狄格州布兰福德